我心安处即是家,家有茶树,即心安。
家,是雨夜闪电冲突的檐角,庇着受惊吓的小兽;是晨光熹微时的牛棚,绳索的另一头连着的农家耕牛的铜铃大眼。家,是从公路上一晃而过的车灯,将一丛摇曳的翠竹、一行青树投映到雪白的粉墙上。家,是方方正正的火塘上,悬挂着的漆黑的瓦罐,瓦罐里翻滚着胖乎乎的,雪白的小汤圆;是厨柜里,装着甜润的山花蜂蜜的陶罐儿,是蜜色正浓的杨梅酒坛子,是麦酱麸醋,是麻糖;是笑得正旺的火塘里,飘散而出的人间烟火。心安处,总在熟悉的场景中,熟悉的气味里。
走过许多地方,最让我心安的是檐沟外,种着家茶的那片山坡。雀跃的欢喜,总是那样令人回味无穷,尤其在劳作中最容易体会。扛一把薅锄到地头上,一榔头挖下去,撬起来,一窝子挨挨挤挤的山药蛋。挎一只竹篮,来到田坎上采收一把把棱角崢嵘的黑色短剑,不大一会儿,旋即拾了满篮。七八月的夏日,正午的阳光点燃了那平铺的剑冢,黑色电光中的火花忽闪。拿一把弯刀,将高秆玉米砍倒,一下收获三样:牛草、甜玉米秆、烧包谷。在哼哧哼哧中,我们跑遍了整个山坡。在玩乐时,有更多新鲜的发现!桐叶粑的绵软,白刺泡的香甜,水旋儿的神奇。踩在激荡的龙洞水里,用泥巴和成团,做成水车台子,任高处的水冲在桐子周身的篾片上,看我们的水车一直转。
屋檐角的塍子土四周堡坎上栽了一圈的茶树,不知已有多少年。似乎家在这里时,茶树也在这里落戶了。在山脚,荫湿的厚重的沙浸土坡可采春、夏、秋三季茶。是因贪图方便而种上茶树,还是为了留住泥沙而在坡上镶边,我想应是后者为重。爱护家园,培护园子土即是爱家,而家有茶树护持滋养,则家业日益兴旺。
家茶,非为盈利而采摘,只是满足家人的需要。柴米油盐酱醋茶,开门七件事,都得全盘考虑。所以,到了清明时节,就开始采春茶。明前茶在启教寺后山的砂石坡地上只长出二叶半,在葫芦大尖山下角,海拔1100米的穆家洞旁边的茶山中,顶芽才只有一叶半,其余都是比米粒略粗的芽苞。但此时,姑姑嫂子,姐姐妹妹,都应时而动,三邀五约上山采茶。初时,只当游山赏景,细雨斜阳中,只采得斤把茶叶;等五一过后,便大有所获,不待天黑,便把口袋装满。
本文来自网友发表,不代表本网站观点和立场,如存在侵权问题,请与本网站联系删除!
展开